第120章 肚子里有条小鱼儿-《国师请下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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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天澈宫,弄尘前前后后张罗着安置他的小娘娘,悯生便跟在胜楚衣身后去了飞瀑绝壁之上的花厅。

    “悯生,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君上,悯生有一事不明,阿莲既然早已为您育有大帝姬,如今腹中又怀了帝嗣,千里红妆轰轰烈烈地迎来了东煌,君上如此倾心待她,却为何迟迟不封?”

    胜楚衣在亭间坐下,“那你说,本君当封她什么?”

    悯生定了一下,坚定道:“封后。”

    胜楚衣悠悠转身,“她是西陆圣朝的天命神皇,平起平坐之人,本君当如何封她?”

    悯生却道:“君上以为封了她,是辱没了她,却不知女子,最在意的便是心安二字。虽然三百里大盛宫,除了天澈宫,无处供得起她,可臣下相信,君上心之所往,便是阿莲安心之处,故而即便住在简陋的晴川院多日,她依然甘之如饴。既然如此,君上与她抛开身份不谈,只成就夫妻之名,又有何不可?”

    胜楚衣立在飞瀑之上的一方汉白玉栈桥上,一身遗世独立,“知道了,可还有什么事?”

    悯生知道他这是不愿再议此事,却依然再进一步追问,“西陆向来信奉上神九幽,君上可是在担心天嫁一事?”

    “天嫁……,”胜楚衣唇角划过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妖异弧线,“来日之事,何须多虑,悯生,你何时变得如此不知进退了?下去吧。”

    悯生只得低低垂了眉眼,“是。”

    这边寝殿中,萧怜无所事事,四处乱转,闯进重重纱帐深处,目光便被那缀着猩红流苏的黑色锦缎吸引住了,怎么也挪不开。

    耳畔似是有种声音在呼唤她,靠近点,再靠近点!

    她走近那里,伸手抓了锦缎,轰然揭开,便看到了漆黑狰狞的魔琴劫烬!

    那琴上,每一根弦,似是都凝聚了无尽怨恨,泛着幽幽地黑光。

    她蹲下身来,仔细地看它,抑制不住地想要摸摸它。

    可那手刚抬起来,身后便传来胜楚衣沉沉冷冷的声音,“别碰它。”

    萧怜的手立时就缩了回来。

    胜楚衣不紧不慢走到近前,拾了黑色的锦缎,扬开之后,仔细将劫烬盖重新覆好,“杀人用的琴,煞气太重,会伤了你,以后不要再靠近,想都不要想。”

    正说着,冷不防就被萧怜从后面抱住,将脸颊贴在他背心上,“胜楚衣……”她想问他,为什么白天和晚上会判若两人,可话到了嘴边,又忍住了。

    “有什么话想问?”

    “额,听说东煌遍地都是黄金屋,我想看看。”

    “好啊,明天带你去看看曼陀罗城。”

    “要乘比翼鸟!”

    “好。”

    “吃最好吃的。”

    “好。”

    “玩最好玩的。”

    “好。”

    “啊,还要等明天啊,为什么不现在去?”

    胜楚衣回身将她揽入怀中,“因为现在啊,有个正经事,本君数日以来一直想问问你,关于‘软的’和‘怪癖’这两件事,是怎么回事?”

    “胜……胜楚衣,我错了,我骗她们玩的。”萧怜想跑,却被钳了个死死地。

    “好玩吗?”

    “不……不好玩,不玩了!我投降!喂!救命……!”

    “喊破喉咙,也没人听得见,天澈宫,只有你我。”

    “啊——!”萧怜又是一声尖叫,“胜楚衣,青天白日的,我当你是个稳重的君子!”她以为他白日里是个好欺负的,没想到却是比晚上的那一款还暴力。

    “刚才是谁作威作福,要给本君当祖宗?”

    “我错了,我不是祖宗,我不是,你是!”

    胜楚衣将她十只交叠摁过头顶,面上的神色忽然间多了几分温柔,“阿莲,叫声叔叔听。”

    萧怜两眼一闭,好吧,反正爹都喊过了,多这一声叔叔也无所谓了。

    于是,便糯糯地唤了声,“叔叔。”

    胜楚衣听了这一声,沉沉闭上眼,将头埋进她胸口,七年,他找了她七年,等了她七年,到底都付出了什么已经计算不清了,终于重新听见了这一声,却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

    他那双眼睛猛地睁开,张嘴便是一口!

    被他按住的萧怜嗷地一声尖叫,“胜楚衣!你个变态狂——!”

    他似是将这一生的禁忌都释放开了一般,无度索取,毫无怜悯,天神一旦堕落成魔,变成了比魔更可怕的存在。

    待到日薄西山,萧怜用尽人生最后的力气将他推开,“我后悔了!我费尽心思招惹你到底为什么!你给我滚开!”

    然而,她刚刚沉沉睡去,却又被撩得火烧房梁,堕落成魔的天神不见了,真正的魔王回来了。

    “胜楚衣!我才刚睡着!”

    这魔王倒是乖巧、贤惠地很,“怜怜,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于是她就真的迷迷糊糊又睡了。

    耳边有人一面带着她有节律地温柔动作,一面黯哑着嗓子低语,“怜怜,你喜欢哪样的我?”

    “都喜欢。”

    “若是只能选一个,你要哪个?”

    “我要……我要我的胜楚衣。”

    “怜怜,可惜你远不知道,你的胜楚衣,已经变成什么样的人了啊……”他魔魅般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嗯?”萧怜浑浑噩噩之中听不明白,之后也不想明白,半梦半醒之间,她早就被那些溺死人的温柔淹没了。

    然而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长,身子越睡越冷,气息也越来越凉。

    “怜怜?”还没折腾尽兴的人,发觉了她不对劲,“怜怜,你怎么了?”

    胜楚衣抓过她的手腕,脉象平稳有力,没有半点异样,可人就如沉入了深海极寒之中一般,陷入了昏睡。

    他披衣下床,对着外面一声喝,“辰宿,传太医!”

    一直隐在某个角落的辰宿立刻得令下了天澈宫。

    等到太医院卢院判带着莳花女医来了,迈过寝殿门槛,俯身便拜,可还未见君上一眼,便感受到一种浓黑的威压扑面而来,令人喘不过气来。

    帐子里面传来胜楚衣沉沉的声音,“诊得好,活命,诊不出缘由,自己从天澈宫上跳下去!”

    他说着掀了幔帐走了出来,负手立在一旁候着。

    莳花是第一次见到太华帝君真人,却没想到与朝野上传闻的真神入世、光华万丈完全不同。

    这分明就是身披无尽黑暗之人凝然于深渊之极一般,当下腿脚一软,就又跪了。

    茉叶赶紧张罗着老院判进去诊脉,前前后后跟着伺候着。

    老头隔着丝绢搭了脉,凝眉许久,“脉象无异,喜脉圆滑有力,胎儿该是极为稳固,这位云极……”他看了眼茉叶,茉叶赶紧道:“公主。”

    “啊,云极公主身体强健,除了略微疲乏之外,并无异样啊。”

    卢院判晃悠悠起身,向胜楚衣跪下,“君上,老臣无能,的确诊不出云极公主为何会如此啊。”

    跪在地上的莳花慌了,院判不能这么说死就死啊!

    她膝行两步,慌忙恳求,“君上!君上,脉象诊不出状况,不等于没问题,可否容臣为公主殿再检查一下,再定院判死罪不迟。”

    胜楚衣给茉叶丢了个眼色,茉叶便赶紧掀了纱帐,引了莳花入内。

    莳花戴了手套,小心掀了萧怜临时穿起来的衣裳,露出小腹,不小心看到一身的淤青和吻痕,便脸上一阵红,手底下迟疑了一下,看来外面传闻君上有怪癖,可能是真的……

    她动作慢了,那手就被茉叶敲了一下,给她一个狠厉的眼色,这才回过神来,于是赶紧运了十指,在小腹上轻轻按压,仔细体察胎宫的大小,不由得皱了皱眉。

    莳花从帐中出来,小心跪下,“回禀君上,云极公主的胎宫,似是与平常妇人有所差异,不仅形态不同,且极为寒凉,臣自幼研习女经亲手诊过的孕中女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未见过如此情形。”

    胜楚衣周身气息越来越沉,“与平常妇人形态不同,是什么意思?”

    莳花立时伏得的更低,“回君上,及时有可能其中的胎儿……”她想说那胎宫中所孕育的,可能是个异类,可这种情况无非两个原因。

    第一,云极公主与异类有染。

    第二,君上……是个异类!

    这,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的啊!

    跪在一旁的卢院判当下明了,冒死将话揽了过来,“秉君上,如此情形,臣曾见上邪古医书上有所提及。”

    “那,古书上怎么说?”

    “书上说,上邪的大巫祝有内视之能,故而当时有孕妇亦是胎宫有异,其夫君颇有些能耐,便辗转托人请了宫中的大巫祝施内视之术,方知其妻乃是与妖魔私通,怀了个怪物。”

    胜楚衣抚在椅子上的那只手一拧,“你的意思,是指本君,是个妖魔?”

    他这样一声,吓得莳花魂不附体!她一想到云极公主那一身伤痕,一身的寒毛当下全都倒竖了起来。

    卢院判慌忙磕头,“君上圣明,臣只是述及上邪古书所载,并无所指!妖魔之事未必可信,但大巫祝具有内视之能,却屡现于古籍记载,宁可信其有啊。”

    茉叶急得跳脚,“老院判,您说这番话等于没说,上邪王国,逆者尽灭,哪里还有什么大巫祝!”

    卢院判不回她,抬头深深望了胜楚衣一眼。

    胜楚衣挥挥手,“下去吧。”

    他待辰宿将太医院两人送走,又到床前掀了帐子,看了萧怜,对茉叶吩咐道:“看好她,等本君回来。”

    之后转身如一只巨大的夜枭,直接从天澈宫上飞身而下。

    ——

    上邪古迹深处,黎明之时,一片荒凉,只有几声寥落的虫鸣。

    胜楚衣脚步踏过碎石荒草,迎来第一缕阳光,整个人便如从黑暗中蜕变而出一般,眉眼之间的妖颜尽散,焕然满身光华。

    他行入一处一人多高的荒草深处,推开两扇石门,拾级而下,进入地宫深处。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甬道,燃着昏暗的长明灯。

    那一头传出喋喋怪笑,“你终于来了,你终于还是有求于我了!哈哈哈!”

    胜楚衣不语,走到甬道的尽头,一掌推开三尺厚的石门,赫然一间石室,中央一汪水潭,水潭中一只大瓦罐,里面露出一个人头,满头杂乱苍白的头发,乱蓬如野草,那双黑洞洞的眼眶里,什么都没有。

    “皇帝陛下,您果然来了,我的未卜先知之能,你终于信了?”

    那人在坛子中摇头晃脑,口中说话漏风,却是个没有手脚,满口无牙的人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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