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沥川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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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吃什么?西餐?中餐?我打电话叫大厨来你们家做。”

    “爷爷,我都跟爸说了我明晚回医院,何苦逼我?”

    “不是我存心为难,dr.herman给我打了电话,你今天必须输液。”

    “no.”沥川拉着我的手,径直走到门口取车钥匙。

    “沥川!你给我站住!”

    “爷爷,”沥川转身过来,慢慢地说,“今天我非出门不可,您别拦我。”

    空气凝滞得仿佛可以滴出油来。

    老先生一动不动地看着沥川,一脸怒容:“今天你哪儿也不许去,给我在家里老实地待着!”

    沥川张了张嘴,半天没说一个字。沉默片刻,忽然小声对我说:“小秋,到楼上去等着我。我和爷爷要说几句话。”

    我紧张地看了他一眼,轻步上楼,到沥川的卧室里坐了下来。

    过了十分钟,沥川上楼来叫我:“小秋,换上花裙子,咱们去吃大餐。”

    “你爷爷呢?”我惊慌地问,“爷爷不会生气吗?”

    “他走了。”

    “护……护士呢?”

    “也走了。”

    “你和爷爷都说了些什么?他会同意让你走?”

    “这个你别管。”沥川说,“对付他我有办法。”

    “要去你自己去,我哪儿也不去。”我闷声不响地坐在床上。

    “来嘛,小秋。”

    沥川把我拉到更衣室,见我不肯动,就帮我换衣服。用剪刀剪掉商标,将下午买的花裙子给我套上。还替我选了一条无带的纹胸。见我一点也不配合,他只好坐下来,帮我换上高跟鞋。最后,拿着把大梳子将我的头发重新梳了一遍,喷上摩丝,高高地扎了一个马尾辫。我被他郑重其事的样子逗乐了。

    “好看吗?”我摆了个姿势,问他。

    “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他微笑。

    我看着他,发现他仍然穿着下午的t恤,就问:“那你呢?”

    “到外面等着,我换件衣服马上出来。”

    不一会儿,打扮一新的沥川出现在我面前。纯白色的亚麻衬衣,深灰色的休闲裤,裤腿熨得笔直,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很随意、很贵族。

    我在心中暗暗叹息,沥川在床上躺了几个月,闷煞了吧。于是轻轻地抚摸他的背,问道:“这样走路会不会累?实在想玩,就早点回来吧。”

    “不累。下午我已经美美地睡了一大觉,还有某人的按摩服务。”他拍拍我的脸,“所以,我休息好了。”

    “知不知道,床头的电话机上有四十三个留言?”

    “我把铃声关掉了,太吵。”

    “也许有要紧的事儿,要不要听一听再走?”

    “不听。难得有份闲心。再说,该交的图纸我全交了。”

    “行,我跟你出门,不过,得早点回来打点滴。”

    “别煞风景了,今晚没点滴。”

    他把我从沙发上拉起来,指着窗外:“看见没?今天是月圆之夜。花好月圆,百事吉祥。还记不记得你给我讲的那个和尚的故事?”

    “什么和尚?”

    “文偃禅师,”他点了点我的鼻子,“有一天,文偃禅师问弟子,说:‘我不问你们十五月圆以前如何,我只问十五日以后如何。’弟子们都说不知道。文偃禅师替他们答道:‘日日是好日。’”

    “日日是好日……”我喃喃地说。——六年前我讲给沥川的故事,自己早已忘记了。

    “所以,咱们得去寻欢作乐,不可辜负了好时光。”

    日日是好日。我在心中咀嚼着这句话。望着沥川,默然无语。

    春花秋月,夏风冬雪。我在无穷的苦恼中错过了一个个美好时节。

    蓦然间,我已开悟。从手袋里拿出口红和眼影,向他微笑:“那好,我先化下妆。”

    沥川点点头,坐在窗前等我。

    湖面灯光闪烁,与天上的星辰连成一片。灯光和星光,仿佛全都汇集到他的眼中。

    甚至我想,如果今夜沥川死在我的身边,他会快乐,我会满足,也许这是个美好的结局。

    沥川开车带我去了kunststuben餐馆,声称那里有苏黎世最好吃的菜。其实对我来说,世界上最好吃的菜就是我自己炒的香辣鱼块,连从来不吃辣椒的沥川都说好吃。有两次居然还要求我做了给他带去当午餐。我们在kunststuben从开味菜吃起,然后是汤、主菜、甜点、水果,一道一道地上,一直到饭后咖啡。可惜,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大块朵颐。沥川只吃了一点沙拉和水果,估计还吃坏了,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之后再也不见他动刀动叉,干坐在我对面陪我说话。

    饭后我们去了酒吧。我喝酒,喝得醉醉醺醺,沥川喝苹果汽水陪我。在酒吧里听完了一场本地歌手的演唱,沥川一定要带我去隔壁的舞厅跳舞。他说他从来没看过我跳舞,一直想看。我在舞厅给他跳了一段迪斯科,拿出我多年混舞厅的经验,跳得很high、很劲爆。沥川坐一边给我鼓掌。过了半个小时,音乐忽然变缓,我把沥川拉进舞池跳慢四。沥川的腿不是很灵活,跳舞时又不能拿手杖。我们便抛开节奏、相互拥抱、踩着碎步、随着音乐慢慢移动。

    零零碎碎的灯光下,沥川的脸色竟有一丝少见的红润。步子慢,躲闪不及,老是被我踩到脚。我担心他累了,一直吵着要回家。沥川拉着我,磨磨蹭蹭地跳了好几曲,直到舞厅里又放起了迪斯科才罢休。走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

    回到家中已是凌晨三点。我们洗了澡,换了睡衣。沥川意犹未尽,还惦记着跳舞。

    “别跳了,要不我给你唱支歌吧!”我将他按在沙发上。

    “唱什么歌?我有吉它,我给你伴奏吧。”他从隔壁房间拿来一把西班牙式吉它。

    “唱我以前经常唱的那个,劲歌。”

    “oh...no.”他呻吟了一声,“换一首吧,我求你啦。”

    “不行,这是我最拿手的,非唱不可!”

    “等等,我先想想是什么弦律来着。”

    “我唱了哈。你愿意伴奏就伴奏,不愿意我可就清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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