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教人之死-《罗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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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以前,在日本长崎圣鲁卡教堂,有一个本地少年,名字叫罗连,在圣诞夜的时候饥饿过度,晕倒在教堂门口。幸而得到奉教人施以援手,被收到神甫的同情怜悯,才被收留在教堂中。每次被问到身世,他都说自己的家在天国,自己的父亲名为天主。众人都只能笑笑了之,终究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来历,只知道他的手腕上系着青玉念珠,知道他不是异教徒。于是以神甫为首,教堂里的众人都不曾责怪他,并且都悉心照顾扶持他。少年对主的信仰十分坚定,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众长老都非常惊讶,一直觉得罗连就算不是天通转世,也是良家少年,于是都对他呵护备至。

    罗连面似冠玉般清秀,声音像女子般轻婉,性格也很温柔,因此深得大家的疼爱。众教徒中有一个本地人,名叫西美昂,对罗连亲如手足,平常出入都是携伴而行,形影不离。西美昂出身于奉仕大名之武士家,身材魁梧有力,十分伟岸,每当教堂被异教徒投石滋扰,神甫都下令让他挺身防卫。她与罗连相亲相爱的程度,就像雄鹰之伴乳鸽,亦如葡萄的藤攀爬在山桧木上才能绽放美丽的花朵。

    时光荏苒,转瞬三载。罗连到了弱冠的年纪,那个时候突然流传起奇怪的要好,说是在距离教堂不远处的坊间有一个伞铺的女儿和罗连互相倾诉。这个铺子的老翁也是天主教徒,常常带着女儿来教堂礼拜,祷告的时候,他的女儿经常对职司提炉的罗连暗送秋波。而且这个女子每次去教堂的时候,必定打扮的花枝招展,盯着罗连看,此事让众教人纷纷侧目。有人说看见此女子走路的时候,故意踩罗连的的脚,并且看见两个人互相递送情书等。

    神甫知道这件事后,某一天,叫罗连到自己屋内,委婉的对他说:“外面有传言说你和伞铺的女儿行为不检,这件事是否属实?”罗连满脸愁云,连连摇头,一边更咽,一边再三声称:“绝不此事。”神甫认为他年龄还小,平时信仰坚定,知道他绝对不会说谎,于是相信了他。

    无奈神甫的疑虑虽然解除了,但是流传在众教人之间的留言并没有减少的迹象,西美昂和罗连情同手足,自然对这件事就更加介怀。刚开始听到这个丑事的时候,自己都觉得羞愧难当,本来想厉声询问,但是每次看到罗连的脸,就觉得难以置信。有一天,在圣鲁卡教堂的后园里,见到了那个女子写给罗连的情书,趁着屋里没人,把情书扔到了罗连面前,连哄带诱,再次反复询问,罗连面红耳赤,厉声回答:“这个女子虽然对我有心,但是我只是收了情书,但是从未答复过她。”但是西美昂仍然不相信,一直反复追问,罗连生气的说:“你以为我是会欺骗上帝的人吗?”说完,愤而离去,就像受惊了鸟儿一般。西美昂非常后悔自己的多疑,沮丧的想要出去,忽然看见罗连匆忙的折返回来,并一头扑进了西美昂的,搂住他的腰,气喘吁吁的地生活:“是我不好!”西美昂还没来记得回答,罗连已经捂着流泪的脸,又快速的跑了。而“是我不好”的低语,终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承认自己和女子有染,自知有罪呢,还是因为自己对西美昂语气不好,而深表抱歉呢?

    此后没多久,又有传言说伞铺的女儿身怀六甲,而且告诉他的父亲说肚子里的胎儿是罗连的骨肉。伞翁十分愤怒,立刻到神甫面前申诉。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罗连没有辩解的说辞。这一天,神甫召集众教人商议,一致决定将罗连破门处置。罗连一旦被破门处置,就意味着要被赶出教堂,生计也就没着落了。但是这样的罪人,如果留他继续住在教堂,则会损害上帝的荣光,肯定不行。平时和罗连亲密来往的法众,也不得不挥泪拒罗连于门外。

    其中最感到痛心的人,就是西美昂。西美昂既同情罗连被驱逐,又生气他欺骗自己,于是在罗连仓皇离开教堂的时候,在门口等着他给了他一拳,罗连受到痛击扑倒在地,然后自己勉强站了起来,满目含泪,长叹一口气祷告:“主啊!恳请您饶恕西美昂,他不知道真相才会这样的。”西美昂听到这话顿感怅然,只能呆呆的站在门口,对着空气挥舞自己的拳头。众兄弟百般劝说,他才放下手,但一直沉默不语,脸色阴郁。据当时在现场看见的人说,当时暴风快来了,罗连在寒风中垂头丧气,向着长崎西空夕阳残照中踽踽而行,少年优雅的身影略显萧条,就像置身于火焰中一样。

    在这之后,罗连从以前圣鲁卡堂提炉童子,变成了栖身于郊外偏僻田园中一个可怜的小乞丐。尤其他是原来异教人歧视的天主教徒,现在走在街头,不仅会被儿童嘲笑戏谑,而且常常被棍棒石头大攻击。不止如此,他一度患上热病,在长崎道旁趴了七天七夜,呻吟欲绝。幸亏天主垂爱,苟延残喘,在没有钱和粮食的时候,山间的野果和海滨的鱼,也可以当一天的口粮。即使是这样,罗连仍然没有忘记圣鲁卡教堂时候的朝夕祷告,他手腕上的念珠,也不改青玉的光泽。而且每当夜深人静的识货,他都悄悄走出偏僻的院子,踏着稀稀疏疏的月色,一个人到圣鲁卡教堂门前祷告,默默祈祷天主保佑。

    以前的同堂,如今早就疏远了罗连,避之不及。以神甫为主,没人怜悯他。知道这个被破门处置的无耻少年,还有每夜在教堂祷告的信心,虽然主的的慈安是无量的,但是仍然觉得他的行为不合适,罗连对此,深觉得痛苦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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