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战争与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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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告诉别祖霍夫,要他到我这里来。我要他的名字写在请帖上面。怎么,他跟他老婆一道来吗?”他问道。
安娜·米哈伊洛夫娜翻了翻白眼,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悲痛。
“唉,我的亲人,他很不幸啊。”她说,“如果我们听到的是真情实况,这就太骇人了。当我们为他的幸福而感到非常高兴的时候,我们是否想到有这么一天!这样崇高的天使般纯洁的灵魂,年轻的别祖霍夫啊!是的,我由衷地替他惋惜,我要尽可能地赐予他以安慰。”
“是怎么回事?”罗斯托夫父子二人——一老一少,异口同声地问道。
安娜·米哈伊洛夫娜深深地叹一口气。
“玛丽亚·伊万诺夫娜的儿子多洛霍夫,”她用神秘的低声说道,“据说,完全使她声名狼藉。他领他出来,请他到彼得堡家里住下,你看……她到这里来了,这个不顾死活的家伙也跟踪而来,”安娜·米哈伊洛夫娜说,她想同情皮埃尔,但是在她自己意识不到的语调中和那微露笑意的表情中却显示出她所同情的正是她称为“不顾死活的家伙”的多洛霍夫。
“据说,皮埃尔受尽了痛苦的折磨。”
“喂,您还是告诉他,叫他到俱乐部里来,一切都会烟消云散的。宴会是丰盛无比的。”
翌日,三月三日,下午一点多钟,二百五十名英国俱乐部成员和五十位客人正在等候贵宾、奥国远征的英雄巴格拉季翁公爵莅临盛宴。刚刚接到奥斯特利茨战役的消息之后,莫斯科陷入困惑不安的状态。那时人习惯于百战百胜,在获得败北的消息之后,有些人简直不相信,另一些人便在异乎寻常的原因中探求解释这一奇怪事件的根据。在贵族、拥有可靠信息的、有权有势的人士集中的英国俱乐部里,在消息开始传来的十二月份,缄口不谈论战争和迩近的一次战役,好像是众人串通一气心照不宣似的。指导言论的人们,比如:拉斯托普钦伯爵、尤里·弗拉基米罗维奇、多尔戈鲁基公爵、瓦卢耶夫、马尔科夫伯爵、维亚泽姆斯基公爵都不在俱乐部抛头露面,而在自己家中、亲密的小圈子里集会。莫斯科人一味地随声附和(伊利亚·安德烈伊奇·罗斯托夫也属于他们之列),在一段短时间内,缺乏言论的领导者,对于战争尚无明确的见解。莫斯科人都觉得,形势中有点不祥的征兆,评论这些坏消息委实令人难受,所以最好是闭口不说。可是过了一些时日,那帮在俱乐部发表意见的著名人物就像陪审官出议事厅那样,又出现了,于是话题又很明确了。人已被击溃,这一难以置信的前所未闻的令人不能容忍的重大事件的肇因已被找出了,于是一切大白,莫斯科的各个角落开始谈论同样的话题。这些肇因如下:奥国人的背叛、军粮供应的不景气、波兰人普热贝舍夫斯基和法国人朗热隆的变节、库图佑夫的无能、“悄悄谈论“国王因年轻、经验不足而轻信一班卑鄙之徒。但是人人都说,军队,部队很不平凡,创造了英勇的奇迹。士兵、军官、将军都是英雄人物,巴格拉季翁公爵就是英雄中的英雄,他凭藉申格拉本之战和奥斯特利茨撤退二事而名扬天下,他在奥斯特利茨独自一人统率一支井井有序的纵队,而且整天价不断地击退兵力强于一倍的敌人。巴格拉季翁在莫斯科没有交情联系,是个陌生人,而这一点却有助于他被选为莫斯科的英雄。尊敬他,就是尊敬战斗的、普通的、既无交情联系又无阴谋诡计的军人,人们回顾意大利出征时常把他和苏沃洛夫的名字联系在一起。此外,从对他行奖、表示敬意一事中可以至为明显地看出库图佐夫的受贬和失宠。
“如果没有巴格拉季蓊,il faudrait l’inventer。1”诙谐的申申滑稽地模仿伏尔泰的话说。没有人说过什么关于库图佐夫的事情。有些人轻声地责骂他,说他是个宫廷中的轻浮者和耽于酒色的老家伙。
1法语:那就应当把他虚构出来。
全莫斯科都在反复地传诵多尔戈鲁科夫过的话:“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从过去胜利的回忆中,为我们的失败寻找慰藉,而且反复地传诵拉斯托普钦说过的话:对法国士兵,宜用高雅的词句去激励他们参与战斗;对德国士兵,要跟他们明事理,使他们坚信,逃走比向前冲锋更危险;对士兵,只有拦住他们,说一声:“慢点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桩桩一件件有关我们的官兵在奥斯特利茨战役中作出的英勇模范事迹。有谁保全了军旗,有谁杀死了五个法国人,有谁独自一人给五门大炮装好炮弹。那些不认识贝格的人也在谈论贝格,说他右手负伤了,便用左手紧握军刀冲锋陷阵。谁也没有说一句关于博尔孔斯基的话,只有熟谙他的身世的人才怜悯他,说他死得太早了,留下了怀孕的妻子和脾气古怪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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